立春的水仙突然绽放

□夏洁生

春日的裂痕是为新生让道

时针指向五点

行囊里的菜余温尚在

秒针在玻璃上犁出裂痕

客厅的水仙突然绽放

你穿过百里雾霭

在瓷盆边缘剥开第七层月光

老屋檐下

那株倔强的菜花，正用根茎

测量冻土深度

我们各自站在裂缝两端

以折断的姿势

托起整个寒冬的脊椎

立春的幌子又挂上檐角

窗上凝着冰花

总爱玩这老把戏

用几缕暖意

哄骗草芽钻出冻土，暗地里

却把砭骨的寒磨成细针

扎人骨髓

檐溜子滴答，滴答

像在啮齿朽木的冤魂

这春天，何尝不是件百衲衣？

新绸补丁下

虱子正排着队游行

莫信东风，且看

那不肯融化的残雪里

埋着多少未破的茧

雪地尽头有春天的绿皮火车

枯树缝补着年轮的裂帛

喜鹊数着新痂，枝桠在暗处

抽出钥匙形状的绿芽

门扉紧闭的庭院

拜年铃铛在云端发芽

而阳光正从我膝头的书页

褪成去年的月光

母亲把往事织进毛衣接缝处

线头悬垂如未出口的牵挂

她咳嗽时，整座老宅

都在轻轻晃动

雪地尽头的候车亭

空酒瓶仍保持着举杯姿势

等待某列永不靠站的绿皮火车

运走所有褪色的春联

头顶草帽的日月

日历，一页页悄然剥落

泛白的盐碱，缓缓

爬上赶海人的脊梁

烙印下大海的勋章

目之所及，大米草疯长

红脚蟹匆忙奔走

虾爬子在其间潜藏

滩涂之上，满是生命的交响

我手握瓦片

在斑驳的墙上刻划

太阳划过天际的

抛物线乐章

父亲的草帽

随着潮汐渐渐退向远方

那顶草帽，曾遮挡烈日

如今却消失在海天茫茫

而母亲的海水蓝围裙

如汹涌潮水

漫过记忆的防洪堤

瞬间淹没，时光琐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