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定向师范”，还是“海中”？

□弦乐

朋友圈里刷到一个小视频，是身边的朋友发的。她女儿中考前在状元福地张謇故居祈福，愿自己考上定向师范，如果没考上就想上海中，如果海中没考上就想上实验。小姑娘笑意盈盈，温婉可人。我被她逗乐了，也送上了真诚的祝福。

对着这条视频，我开心地笑，因为小姑娘的笑容和声音很治愈，还因为人生兜兜转转，有时以一种幽默的方式呈现。我儿子高中就是上的实验，大学上了定向师范。他当年中考的梦想，是上海中，三分之差上了实验；高考的梦想是学法学，最后上了定向。

我分享了这条有意思的视频，有人说，这是又回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了啊！是呀，70后的我们，中考填志愿的顺序是中师中专—海中—普高；2023年的中考，海门定向师范的录取分比海中高了十来分。当年和现在，轮回有轮回的道理，契合有契合的意义。

视频下方有人评论：还是上海中和实验好，大有可为，定向师范是个坑。这人可真大胆，敢认为自己说的就是对的。

对不对，不知道。只知道，我们每个人看到的不是真相，只是一个视角；听到的不是事实，只是一个观点。

这里，我就从一个角度讲两个朋友的小故事，也许意蕴一两种观点。那个假设的提问——上“定向师范”还是“海中”？或许故事中会有各自想要的答案。

红上的是中专。当初，她是年级里一等一的优生，考海中应该没问题，她也想上海中，但是轮不到她作这个主。那时中专是包分配的，大学又很难考，用她爹的话说“哼哧哼哧上了三年海中考不上大学的也很多”，所以父母就帮她选择了中专。老父亲还对她说：“女孩子家没有后劲的，你看谁谁家女儿成绩那么好，上了高中也就不行了。”她说：“我不能反驳，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听父亲的话，填了中专也上了中专。”

她说她很生气，气得最厉害的有两次。一次是初中毕业时，她中考成绩全县第12名，这个成绩很好，而且她当时为了上中专，放弃了海中的提前选拔考试。还有一次是那年高考，身边的同学都考得很好，上了好大学。除了这两次狠狠地气了两下，她只要想到这事，心里也都是有气的。一方面因为父母没有尊重她的选择，另一方面因为父母不信任她可以更好。

玉上的是海中，她和红恰恰相反。玉家在农村，她还有个哥哥。她当时一心想考中专或中师，因为农村娃想早点跳出农门。她在乡镇初中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优生，老师让她参加一个竞赛，她不知道那是海中的提招考试。去了10个人，录取1个人，这1人就是玉。她妈妈知道这个信息后脸都灰了，特别不开心：“还要供你上三年海中，三年后还不知道你能不能考取大学，你可以不去吗？”她去问老师，老师说不可以。她还想参加中考，老师说不能了。就这样，她无奈又痛苦地上了海中。

玉说：我人生最悲催的三年，就是上海中的三年。家里穷，没得好吃，更没得好穿，和同学们比相差甚远。以前在旮旯小镇的初中，成绩遥遥领先，可到了海中，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找回以前的成就感。那三年，玉的挫败感特别强，几乎就是抑郁。她说，那种挫败感跟随她很多年。

红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专业对口的单位，单位一度很红火，是海门人心目中的圣地，事业编制，但后来改制为企业。将要作为企业人员退休的红，退休待遇和事业编的人比，差距自然明显。好在这些年来，红的聪慧没有因为她的中专之路而改变，她方方面面的境遇也是好的，日子过得舒心有趣。最欣慰的是，她的大学梦由她的女儿圆了，女儿上的是北大。

玉南师大毕业后，在我市颇有影响力的事业单位就业。有才有趣的她工作生活都亮点频闪，记忆中的贫穷也早已成为过去。我们可能认为，她应该庆幸当年的选择。但她说：“现在，即便知道了脚下的路，如果再让我回到初三那年，我还是未必选择海中。”她还说：“那三年的匮乏，我至少用了六年才补回来，从身体上的，到心灵上的。”

因为自己的经历和体验，红说，选择权要给到孩子，虽然父母帮她选择也许更稳妥，但是要相信孩子们的未来不会很差，他们不可能养不活自己，在这个前提下，父母可以尊重孩子的选择。玉呢，她也在女儿高考那年，用行动支持了女儿的选择。

这两个故事让我唏嘘。红的遗憾，我替她想想也是意难平。玉当年的窘迫，我也是感同身受，而那三年的难言之苦，只有她懂。

唏嘘之后总有想法。我想，关于选择权，现在的父母应该再也不会像当年我们的父母那样了，基本都是孩子说了算。只是，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父母的引导有没有意义，或者上述这个“前提”到底怎么界定，那也真有点说不清。

只是有一点我们要相信：时代的洪流滚滚而来，个人的命运百转千回，不要夸大个体的旨意，要相信自然的力量，相信每一个生命都会在各自的路上有各自的精彩，当然也有各自的困厄。这些组合起来，就是生命的本质，也是必要的担当。